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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吓得丢掉笔,用拇指去搓,皮肤搓得发红都擦不掉字迹。诅咒般的墨字越冒越多,很快爬到了脸上。看客们的讥笑声也越发清晰,无数的手指戳着他身上的字迹。
“自以为是、自取其辱!”
“有些人生下来就是做奴才的命,不认命又怎么样?”
“呸,臭死了!”一道人影吸了吸鼻子,“一股洗不掉的婊子味。”
“……不可能……不是……我没有!!”
铃珠猛地惊醒,只觉天旋地转,心跳如鼓。他挺尸似的怔了半晌,才慢慢扭过脸,看到了床边守夜的宝信。
宝信轻声道:“主子觉得身上怎么样?是做噩梦了?”又低声道,“主子,今夜就是最后的时机了。奴才打听到贵人们预备做一场大宴,届时庄上的奴才们都有赏酒喝;我已和同乡的护院通过气儿,您只消等丑时大家都喝醉了,从角门往田舍去,便能神不知鬼不觉脱身了。”
铃珠想起白日种种,不由心灰意懒,再加近日来噩梦连连,清醒过后,总疑心冥冥之中早有预兆,越发万念俱灰。他慢慢喘匀了气,忽然生了退意,念头在舌尖打转,看到宝信的脸,却又咽了回去,只勉强点了下头。
他心道,过了今夜,就好似鲤鱼跃了龙门、黄莺飞上梧桐,此后天高海阔,任他潇洒自在。他正想着,宝信取来铜盆让他梳洗,一低头就看见水中自己的倒影,恍惚间似乎又有“贱畜淫货”浮在脸上,惊得铃珠尖叫一声,把盆扣翻在地上。
“作妖的小畜生!又嚎你娘的丧呢!”
原是笙哥打帘而来,一见这满地狼藉就不由冷笑,身后的小厮拉也拉不住。他一脚踹开跪在床边的宝信,伸手去掐铃珠的脸,正要兜头啐上一口解恨,却见铃珠如惊弓之鸟,面无血色,扑簌簌滴下两滴泪来。
笙哥一怔,当即收手吐了个“你”字,又不知该说什么了。屋外恰传来奴仆的传唤,说是庄爷指名要铃相公服侍,即刻便走。
铃珠闭眼道:“罢了……这便是命数。”就要强撑着起身,穿衣下床。刚摸到腰带,手腕就被笙哥抓住,不许他动。
铃珠强笑道:“我知你素来看我不惯,可这会子是老爷点我服侍,非我故意摆脸色。若是为方才饶你清梦,我向你赔罪便是。”
笙哥道:“铃相公好大的场子!人家庄小少爷点你作陪,你哭丧个脸给谁看?怎么,难不成他竟是个披人皮的恶鬼,要把你活吃了?师傅教的规矩,都进狗肚子了!”
铃珠自知今夜出逃无望,此后行尸走肉般活着,倒不如死了干净。捂着心口咳了一阵,才摇头道:“我……也罢。那便看在钟爹爹的份上,请你答应我一事:女妓院新挂牌的娇桃是我结了金兰契的妹子,她没个心计成算,又娇憨得宠,将来未必是个什么下场;还有我屋里的小厮宝信……”
笙哥冷笑道:“早听说你是害了病,高热不退。今日一见,才知是害了痴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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